通往哭泣的春天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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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娟

李娟的……可能是中国作家能够获得并出版的最远的系统之外。她在中国西部新疆的阿勒泰地区生活和写作,对游牧生活方式和季节的变化进行了思考。她的文学生涯走的是她所谓的“野路”——“野”在中文里是指体制之外的东西。——埃里克·亚伯拉罕森《中国的真正审查者》(纽约时报,2015年6月17日)

这个故事的一个版本最初发表在2011年冬季发行属于Pathlight杂志

这篇文章的开头经过编辑,以反映李娟从哈萨克读者那里得到的反馈:这篇文章最初将奥斯曼·巴蒂尔描述为“强盗首领”,这是大多数哈萨克人显然不同意的评价!

曾经有一段时间,奥斯曼小径是通往哭泣的泉水的唯一道路。奥斯曼·巴蒂尔是一个世纪前著名的“阿尔泰国王”。

在那之前,所有的道路都延伸到广阔的戈壁沙漠的边缘。它们在绵延的山脉间形成了支离破碎的脆弱通道,将遥远的阿勒泰绿洲与南方的草原和雪山连接起来。没有人能穿越这片贫瘠的沙漠中心。没有水和草,马会饿,人会渴;那是一个死亡之地。只有羚羊和野马在荒野中跳跃,知道哪里能找到水,但他们没有语言来分享他们的秘密。水的呼吸,保持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使他们的眼睛非常深邃和清澈。

哭泣之泉的传说是在那时出现的吗?它开始于一个谣言,在牧民中轻轻流传,传说在戈壁沙漠的中心有一个神奇的泉水,隐藏在最干燥的地方。水从岩石的裂缝中渗出,落入地下的水坑中;一滴一滴,日夜不停地往下流一小块青草和几丛茂密的灌木丛;水在草地上闪闪发光,缓缓流过,沼泽的两侧长满了苔藓。这是沙漠中一片小而永恒的绿洲。一个人声称自己亲眼目睹了这样的情景。他迷路了,一点也不害怕几天的滴水;随着死亡的临近,他的头脑已经变得模糊。当他踏上哭泣的泉水周围的湿草地时,他崩溃了,呜咽着。他喝下了满满的清澈甘甜的泉水,哭泣着。

每当一个牧民去沙漠深处寻找他的羊羔时,他就会确信哭泣的泉水就在附近;也许它就在前面不起眼的沙丘后面?他呼唤着他的羊群,越过一个又一个山峰,又饿又渴,凝视着远方。荒野是无边无际的,但他仍然相信哭泣的春天是存在的。

哭泣的泉水是大地之神。它的水从一个高度和距离都无与伦比的地方滴落下来,每一滴水都在跳动着那里所有人的脉搏,每一滴水都渗透着严酷的现实生活,并延伸成纯洁、美丽的传说。

但是战争的混乱席卷了这片土地,没有一个角落是不受影响的。最后,哭泣的泉水的身份——一个牧民代代相传的秘密——被揭开了。它的确切位置,远在难以形容的戈壁风景中,被标记出来了。奥斯曼的野马踏上了沙漠中曲折的小路,径直向泉水走去。在战火纷飞、尘土飞扬的岁月里,他曾多次独自前往这片隐蔽的绿洲。他会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缰绳来补充给养,增强体力。然后他会继续向北或向南,在战场之间来回穿梭。隐藏的弹簧是否创造了“哈萨克国王”的幻影?想想看,除了当时的官方道路,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让人们自由地穿越荒野。这就是奥斯曼的传说; that was the legend of the weeping spring.

在我很小的时候,216号和217号线还没有建成,富蕴县和乌鲁木齐之间也没有直达的公交服务(尽管当时需要去富蕴的人不多,住在那里的人在别处也没有多少生意)。到乌鲁木齐的唯一办法是搭上一辆装载矿物或木材的卡车,沿着戈壁边缘的东北部一片村庄行驶,颠簸了几天。我永远不会忘记我们在路上度过的夜晚。雪白的广袤土地上,破败的旅馆,泥墙孤零零地矗立着沙漠和灿烂的星空。

我经常被一个成年人从卡车上抱下来,带到某个地方;一种奇怪的兴奋使我的心怦怦直跳,好像我知道我会在这个地方生活似的。但我的旅程还没有停止。

这条没有尽头的路,被称为“东线”,只有在夏天才能通行。到了冬天,它被大雪封死了,而去乌鲁木齐的唯一道路是经过哭泣的春天的路。

对走那条路的车夫们来说,在哭泣的泉水边停下来,无疑是件喜事;不管他们是早到还是晚到,他们总是呆上一晚。他们取水洗脸,生火泡茶做饭。春天过后,他们的旅程将再次充满无尽的白天和黑夜,荒凉的荒野。

后来,一对从中国中部远道而来新疆的夫妇在哭泣的春天出现了。他们搭起了帐篷,开了一家简朴的餐馆。蔬菜、谷物和食用油都是由路过的司机运送的;对他们来说,这家小餐馆就像天堂。这让他们可以花一天的时间穿越戈壁文明。

生活是艰苦的,但孤独无疑是这对夫妇面临的最大考验。好几天过去了,他们家门前的土路上一辆车也没有。每隔一段时间,这个人就会搭一辆路过的车离开一段时间。

然后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个女人和一个年轻的司机离开了。那个男人没有等她,不久也离开了。寂静又回到了哭泣的春天。

过了一段时间,故事又发生了转折。女人和司机回到了泉水边。帐篷又搭起来了,他们在下面挖了一个地窖。餐馆重新开张了。他们在泉水旁养了几只鸡,为他们简单的餐桌提供了肉和蛋。

这家新餐馆还提供了睡觉的地方,即使它只是地窖里的一张大合用床,司机们也不必再睡在狭窄的小木屋里。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大群人突然到来,就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当这种情况发生时,就连桌子前的长凳也不够所有人吃,有些人不得不蹲在地上吃饭。睡觉的地方更少了;店主放弃了自己的床,把桌子推到一起,甚至把床单和被褥铺在地上。屋子里到处都是熟睡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

那一年,开通了乌鲁木齐到福云县的直通车路线,每周运行一次。生意对这对夫妇来说非常好;哭泣的春天从未如此忙碌过。他们决定扩大餐馆的规模。

在夏天,交通改道穿过山区,哭泣的春天也被遗弃了。这对夫妇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建造几座新建筑。

他们在泉水下挖了一个水洞,把它变成了一个深水池,然后挖了一条通向餐馆门的通道。

春天很小;他们耐心地等了整整一个夏天,直到水珠填满池塘,然后他们把水和泥土混合起来做砖。一旦砖干了,墙很快就竖起来了。这对夫妇开着一辆拖车往返于几百公里外的一个地方,搬运用来做框架和椽子的木材。屋顶是用草和厚粘土做的。

经过一个夏天的艰苦工作,房子完工了,新桌子被铺好了,两张新床也被铺上了。他们坐下来等待冬天的到来,等待第一辆汽车按喇叭,驶入屋外。他们等待着门突然打开,人们的喧闹声再次点燃哭泣的春天。

他们还在等待。

房子完工后的第二年,他们又在戈壁的另一段修建了一条新路。通往泉水的路被废弃了。

那条崎岖蜿蜒的道路,沿着群山蜿蜒,穿过戈壁沙漠起伏的地形,穿越四季,穿越古老的激情和悲伤,穿越缓慢的时间流逝,穿越恐惧和尊严的深渊,被遗弃了。这条道路在荒野中空旷、空旷在无尽的饥渴中前行。很久以前的车辙像梦一样留在它的表面,比人类从未走过的土地更荒凉。

这条新路像刀锋一样直达戈壁的中心。走这条路只需一两天,一刻也不停地在荒野上翱翔。地核已经平稳而微妙地沿着其神秘而无可指摘的轴线移动到另一边的深渊。

哭泣的春天的故事结束了吗?那些缓缓地、静静地落在远方的水滴,还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就再也不会有一条道路经过这里了吗?难道再也不会有理由用艰苦的旅程和奋斗的一生来换取它所提供的那一点点水分吗?我们是否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有两个人住在那片小小的绿洲里。他们仍然日夜在泉水边做泥砖,在等待泥砖变干的同时,他们带着青春的微笑仰望着天空。只要他们停留在那里,无休止地等待,美丽的梦就不会被打扰。当我走过这片荒原时,我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到那条通向哭泣的春天的古老道路上。在荒野中,道路的印象是如此鲜明,当他们两个无处可去、无处栖身时,我可以清楚地听到那个女人勇敢地对她的爱人说话。“我们去哭泣的春天吧,”我听见她边说边哭。

评论

# 1.

我上网想了解一下乌鲁木齐和福云(216号公路)之间的风景。想要照片,请查看这个博客——关于骑摩托车走过这条路的经历,请看这个博客“在乌鲁木齐郊区,我向北拐上216国道,这条公路将带我穿过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中心地带,这里是陆地上远离海洋的最远点,超过1600英里……”

Helen Wang,2015年6月26日下午5:51。

# 2。

这是一种新版本的守株待兔

大卫,2015年6月28日,下午4:56。

# 3。

李娟承认哈萨克作家的启发Yerkex Hurmanbek

“她最大的灵感给我是让我意识到,我是汉族,当我描述这个遥远的场景和景点,外国的地方,不管有多接近我,我总是在一个局外人的立场,站在一旁,看,因为你不是同样的人。就像我真的不怎么喜欢我的作品在村里的舞蹈,即使当时我写的这些东西我真的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我真的是认真对待它,不让任何东西,现在我想想,这样的事情就不值得写。作为一个汉人,对我来说写这样的东西——太受影响了,太受影响了。很明显你是多么不同,在各个方面,无论是你的心态或你的生活方式,你的情绪,它是如此不同,但你还是去试图消除这些差异——这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做,远比值得努力。”

——李娟长时间面试欧宁, 2012

海伦·王,2015年7月1日,下午2:09

# 4。

很高兴看到关于李娟的讨论(李娟),她的写作以及她对写作的感受。当埃里克·亚伯拉罕森在他的(越来越臭名昭著!)中国真正的审查员我想知道,作为一个作家,如果不是在体制“外”工作,或许也处于体制的边缘,她到底有多大代表性。

简而言之,她赢得了不少主流文学奖项(“人民文学奖天山文艺奖花地文学奖上海文学奖朱自清散文奖),和她的百度百科条目包含了包括王安忆在内的众多文学名家的赞誉。

我只读过她发表的几篇关于新疆生活的短文《我的阿勒泰》(点燃,“阿尔泰”)。这是她最早出版的作品之一。我觉得它过于感伤,太幼稚了。然而,这部作品得到了中国主流媒体的高度评价,她后来的大部分作品也是如此。

我提到这一点是为了指出,我相信她积极的“接受”与政府的官方政策不无关系。她是出生在四川的汉人,在随母亲移居新疆之前,她的大部分青春时光都是在四川度过的。坦率地说,她是一个多民族和谐的新疆概念的海报女孩,在那里汉族和非汉族和平共处。我甚至和一些中国读者交谈过,他们听说她没有部分哈萨克血统时都很惊讶。

请注意,这并不意味着李娟追求或享受国家媒体为她创造的光环。

不管怎样,上面评论中的引用(由Helen Wang提供)对我来说特别有趣。李娟似乎已经意识到,从外表上看,她是一个汉人,她的作品有被视为“做作”的危险。用这个词来形容我读她最早的短篇作品时的感受再合适不过了。

但在我看来,努力理解和再现一个人作品中的“他者”是非常重要的,而且可能非常鼓舞人心。关键是要确保——以某种难以描述的方式——作品具有某种“真实性”

我爱上迟子健的原因和翻译月亮的最后四分之一我发现了一种健康的真实性赤子健是一位只会说一种语言的汉族作家,她写的是讲东门、养驯鹿的Evenki人,她甚至大胆地用第一人称写了整部小说,把自己想象成一个90多岁的Evenki人。

看看李娟的发展将会很有趣。我期待着读她的书《冬牧场》在那里,她跟随一群半游牧的哈萨克人进入了阿勒泰南部的沙漠。

布鲁斯,2015年7月8日,凌晨1:57。

# 5。

关于布鲁斯上面的评论,李娟刚刚告诉我,她实际上是在几年前根据Khazak读者的反应编辑了这个故事。

显然,第一段将Osman Batyr描述为“土匪头子”是官方观点,khazak对此并不太满意。李翊云从一些读者那里听说,他们认为他是民族英雄,所以她把这一点考虑进去,编辑了第二句话。我一会儿就会改变这个故事。

这是一个有趣的编辑,当涉及到汉族主体性的讨论时,非常准确。在过去的半个多世纪里,“他者”和“另类”的讨论在一些国家有多么重要,而这种意识在中国才刚刚开始渗透,想想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了。在某个时候,我们必须进行一场很长的对话。

埃里克·亚伯拉罕森,2015年7月27日,上午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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